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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找工作就像谈恋爱”:HR眼中的最难就业季

校招最忙的时候,郭宏一天能收到2000多份简历——在公司内部的招聘系统上,密密麻麻的2000多行,显示着求职者的姓名、学校、专业等基本信息。锁定预计数量的目标人选后,剩下的简历,他不会也没有时间再一一点开。

作为知名快消品公司西南分公司曾经的HR,郭宏开玩笑说,求职者没有进入下一环节,不是因为不优秀,而是求职的人太多了,“我真的没有看到。”

在这个“史上最难就业季”,应届毕业生应该如何才能在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,收获令人心动的offer?新京报记者采访了多位国企、外企和头部科技大厂的HR。HR们表示,从简历到面试再到谈薪,以及求职的雷区,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:投递简历不盲目,面试时学会推销自己,谈薪资时不要玩套路。

在不少HR看来,找工作跟谈恋爱一个道理,也是双向奔赴。符合双方的期待,对企业和岗位有深入了解,保持真诚,两边都看得对眼,工作也就有了着落。

2022年5月13日,在位于重庆市北碚区的西南大学,应届毕业生在“百万英才兴重庆”招聘会上了解招聘信息。新华社记者 秦廷富 摄2022年5月13日,在位于重庆市北碚区的西南大学,应届毕业生在“百万英才兴重庆”招聘会上了解招聘信息。新华社记者 秦廷富 摄

“淘汰人数最多的环节”

求职之旅,往往从一份简历开始。

但在此之前,应届毕业生需要掌握招聘信息。

黄天笑是一家高科技头部大厂的HR,“金融界有句话,你不可能赚到认知以外的钱。找工作也是一样,你很难找到认知以外的工作。”在他看来,这不光是对自我能力的认知,也是对招聘信息的认知。

据他了解,一些顶尖的企业会在学生大三时就启动招聘,而此时有的学生还在为处理选修课抓狂。而等到修完学分开始找工作时,“你自己觉得已经提前了,但实际上已经晚了。”

黄天笑说,“越顶尖的企业会越早行动,你要越早了解招聘信息。”

某大型国有航空公司HR顾天介绍,获取招聘信息的渠道主要是学校、企业官网和大型招聘网站。在学校举办的各类宣讲会、内部招聘会一般都经过学校的初步筛选,“更靠谱”。

一旦投递了简历,对求职者的考验也真正开始——多位HR表示,简历筛选,往往是淘汰人数最多的环节。

郭宏曾经是一家知名快消品公司西南分公司HR,后来跳槽到一家国企。据他回忆,快消公司校招最忙的时候,一天能收到2000多份简历。

某大型国有航空公司HR顾天说,仅机务这一个岗位,超过七成的简历都会被筛掉。

一家知名房地产公司的HR周奇,也有类似的感受。他建议应届毕业生投递简历前,认真阅读招聘启事,特别是岗位的细化要求,再将自己的硬性、软性条件代入,自问是否适合这份工作?“比方说我们某个岗位的目标人群是985院校的英语专业毕业生,如果不符合这一硬性条件,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。”

郭宏解释说,真正决定应届毕业生能不能通过简历筛选的,是学校所在的层次。“211、985和双一流高校为什么吃香?大家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,只能通过学校去判断你的学习能力。”

2021年4月21日,中国传媒大学校园招聘会现场,前来咨询工作岗位的学生。新京报记者 陶冉 摄2021年4月21日,中国传媒大学校园招聘会现场,前来咨询工作岗位的学生。新京报记者 陶冉 摄

但这也并不绝对,不同企业有不同选择。

姜一诺进入她现在就职的知名高新技术企业担任HR之前,也不在该企业招聘院校的名单上。不光是她,一些负责研发的同事,甚至毕业于“你听都没听过的、都不知道是不是一本的学校”,但他们业务能力很强,在很多业内顶尖的比赛中拿过奖,有的校招生一个人就能负责一个项目。

“学校真的不是问题,要看你自己个人能力”,她在参与今年春招的前期工作时,会与每个小语种专业的求职者聊一聊。一方面她觉得应届生找工作不容易,另一方面小语种专业毕业生稀缺,不想错过潜在的人选。

姜一诺说,“如果学校不是特别好,可以通过实习或者比赛来凸显自己的能力,反正我们不只看学校。”

除学校、专业等基本信息外,学习成绩、英语等级、奖学金、实习经历、校内社团活动、社会实践等,也是顾天快速抓取的信息点。就市场营销、行政管理等岗位而言,因为看重团队协作能力,简历上若有丰富的校内社团、校外实践经历,将是一个亮眼的加分项。

顾天说,“在实际操作中,不可能从头到尾认真看完一份简历,如果某岗位明确要求一个条件,如英语水平专八及以上,我们就先比对简历上的英语等级。符合要求的,再看其他项。”

在简历初筛后,有一半的幸运儿能接到郭宏的电话。

他会对求职者的基本情况进行核实,有时遇到候选人不知道应聘的岗位要做什么,郭宏心里有数,“都没有认真看我发布的职位描述,一定是海投。”碰上没有反应过来的求职者,他会再给一次机会,“我是在哪收到您投递的简历,您现在是否方便,我可以再给您介绍一下我们这个岗位和公司。”

再次介绍后,如果对方还是没有印象,“基本上就过不了。”

2022年5月17日,在安徽大学(磬苑校区)大学生就业中心,大学生在“招才引智进高校”专场招聘会现场咨询了解岗位信息。新华社记者 解琛 摄2022年5月17日,在安徽大学(磬苑校区)大学生就业中心,大学生在“招才引智进高校”专场招聘会现场咨询了解岗位信息。新华社记者 解琛 摄

面试的门道

当求职者挤过简历筛选的“独木桥”,来到面试环节,离找到工作就更近了一步。

受疫情影响,一些面试转移到线上,多了些求职者需要注意的细节。

虽然部分HR在面试时并不打开摄像头,但黄天笑建议,求职者还是应该穿上正装,主动打开摄像头,如果不是这样,“一些HR和领导会觉得,求职者不尊重自己,对面试不太重视。”

他还建议求职者连接顺畅的网络,避免音画不同步,最好用电脑进行面试。

黄天笑说,手机的视频画质不太理想,且画幅不大,有时面试官只能看到颈部以上的位置,“如果看到怼着一张脸的话,觉得很不舒服。”而电脑离人比较远,能在画面中呈现上半身和双手。除了求职者的个人能力和素质,与面试官聊得开心也很重要,“我给你打个勾没有问题。”

多位HR提到了“推销”这个关键词。

姜一诺说,“比如我们招市场销售岗位,你连自己都推销不好,本职工作肯定也做不好。”她面试候选人,最快一次甚至没有超过5分钟,“目前看不是特别合适,您这边可以看看其他机会。”

一般情况下,郭宏和应届毕业生聊20分钟,就能决定面试是否通过。而在面试正式开始前的自我介绍环节很重要,“决定了我想不想了解你。”

如果候选人像背课文一样,介绍自己毕业于哪所学校,学什么专业,郭宏会少些提问的兴趣。他希望听到对方的优点、之前哪些经历能证明确有优势,以及还有哪些缺点,在今后工作中如何扬长避短。

一些候选人对自己的缺点讳莫如深,但这并不是HR想看到的。

外企HR王君灵遇到过一类过度包装自己的候选人,看似一切都很完美,没有任何缺点。在问及身边朋友对他的负面评价时,“我这个人过于坚持了”,又是在夸自己。这会让王君灵心存怀疑,候选人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弱点,但这个弱点很致命,因此不愿说?“如果你假装自己合适这个岗位的话,我们面试就白做了,还是希望对方可以真诚一点。”

郭宏也建议求职者实事求是,“职场决定你走多远的是你的长处,阻碍发展的是你的缺点。”他说,在面试官问及缺点时,应届毕业生可以回答阅历还不够,在一些事情上看得不够全面,今后如何弥补短板。或者在回答完缺点后加上一句,“所以那些岗位不太适合我,我选择这个岗位也是基于我的优点,希望在工作中能更多地发挥优势。”

以面试官身份参加过约400场招聘会的顾天,则极度反感求职者在面试现场落泪,“这是大忌”。他见过不少应聘空乘的姑娘在问答环节声泪俱下。“无论想表达什么,哪怕触及伤心处,都要忍住。面试官也绝对不可能因为对方哭了而产生同情,反而会质疑这个人的专业性。”他认为,职场需要专业性,应聘者需要具备专业素质且情绪稳定。

HR还经常遇到面试时紧张、说话结巴的求职者。

姜一诺会默认对方还没有准备好,“我感觉您现在可能聊天不是特别方便,不如我们约成今天下午,我再重新打个电话给您,正好您可以捋一下目前的工作内容。”但如果对方坚持说现在方便,面试时又表现不佳,“我就不会考虑了。”

此外,有HR会在求职者聊得晕头转向时,再杀个“回马枪”,把之前问过的问题,重复问一遍,淘汰前后回答不一致的人选。

郭宏打了个比方,问应届毕业生校园经历中,哪件事是做得最好的,原因是什么,不足之处下次如何调整。“如果第一次的答案是真实的,他会应对自如。如果是他编造的,可能自己都忘了上一次回答了什么。”

2022年5月17日,在浙江工业大学莫干山校区内,毕业生在小型线下专场招聘会上与企业招聘人员交流。新华社记者 徐昱 摄2022年5月17日,在浙江工业大学莫干山校区内,毕业生在小型线下专场招聘会上与企业招聘人员交流。新华社记者 徐昱 摄

需要避开的求职雷区

当HR问到期望薪资时,求职者可以松口气了,但其中仍有讲究。

在郭宏看来,这就像青年男女结婚要彩礼,双方已经看上眼了。到了这个环节,说明候选人的素质方面是符合要求的。之所以问期望薪资,一方面是考虑对方要的钱企业能不能给得起,另一方面也想判断其自我认知是否全面。

郭宏看到过一个短视频,教求职者如何回答期望薪资,“我说个范围你就摸不清楚到底要多少了,我回答期待月薪6000元到8000元,你是不是怎么着都能给我个7000元?”但凡是告诉郭宏薪资范围的人选,基本都过不了,“问你期望薪酬的时候,真的不要玩套路。”

郭宏说,候选人开口要6000元,但如果他觉得对方值8000元,就会给到8000元;如果候选人漫天要价到1万元,又说不出个理由,就会被淘汰掉。“薪资说高说低真的不重要,重要的是凭什么是这个价钱?”

某知名外企HR徐彬彬也发现,不少应届毕业生心态和身份还未转换过来。他们物质条件普遍较好,被家里人捧在手心,对薪资和职级有些急于求成。徐彬彬说,“成熟的企业,是有其薪资体系的,很难满足应届生的期待。”

他建议应届毕业生充分了解市场行情,评估自己的优势和价值。否则即使找到工作,也会很快离职。“现在大多数企业的日子都不好过,市场可能不会像过去提供那么多的试错机会。” 徐彬彬说,“忠诚度也是企业招聘考量的重要标准,越大的企业,越重要的岗位越是如此。”

不过在当下的环境中,即使拿到了offer,求职之旅或许不应就此结束。

黄天笑看到过一个帖子,标题是《记录一下裁应届生的公司》,上面罗列了从3月到6月毁约的知名企业,234条回复中还有网友补充的企业名单。

“你可能信心满满的,都打算租房子了,但是可能有天突然给你打电话说,对不起,你没有办法过来。”黄天笑建议,“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”,尽量手头握有多个offer,提高抗风险能力。

2022年5月17日,在合肥学院内,求职者(中)向用人单位工作人员了解招聘信息。新华社记者 张端 摄2022年5月17日,在合肥学院内,求职者(中)向用人单位工作人员了解招聘信息。新华社记者 张端 摄

多位HR还提到,应届毕业生求职时要谨防上当受骗。

今年4月,应届毕业生杨雪梅曾参加一场招聘面试。地名像是一栋办公楼,但到了后才发现,这是一个小区。她犹豫了一阵,“反正回实习单位上班也赶不上了,还是面试一下看看。”屋里10多个人办公,电脑屏幕上挂着招聘网站,忙着联系求职者。有人递给她一张个人信息表,杨雪梅觉得不靠谱,乱填一通只想抓紧跑,“应该是被拉来充业绩了。”

但黄天笑说,问题或许比杨雪梅想象得还要严重,这背后有可能是一个贩卖个人信息的灰色产业,“很多企业以招聘的形式,套取你的个人信息。”

他建议求职者在互联网搜索企业名称,加上“求职”“应聘”等关键词,了解该企业的风评。当对方在面试前要求填写身份证号、紧急联系人等信息时,更要多留个心眼,“面试前他要你的这些信息有什么用呢?”

放眼当下的就业环境,顾天说,招聘市场越是不景气,毕业生越要沉着冷静,思量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?“若薪资待遇不合乎预期,愿不愿意暂时委屈自己的初心,试着去接受它,做好经验累积再观望未来的机会。或者暂不工作,继续深造,学习、提升、充实自我。”

若决心踏入社会寻找就业岗位,就将简历精心打磨好,再多投几家。顾天认为,就业环境越不乐观,越要如此,以提高成功率。

(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杨雪梅、姜一诺、郭宏、周奇、黄天笑、王君灵、徐彬彬、顾天为化名)

新京报记者 杜寒三 吴淋姝

编辑 袁国礼

校对 薛京宁

HR就业应届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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